靠岸

院落里的那株梧桐一直很安静，像许多年前那个温暖而不张扬的春意。

那是初春，春寒乍暖。刚刚过去的冬天，仿佛是在铝锅里小火慢炖的豆腐，热腾腾的，白花花的还冒着热气。掀开锅盖，即是一个迷离的冬。屋檐低低的垂下来，燕子在弄堂里盘旋，而它的鸟鸣声交错萦绕着，梧桐树刚刚抽出了新叶，嫩嫩的，绿绿的，在风中笑着。若是在雨季，又是一番别样的朦胧美。

梧桐树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映入眼眶。短发喘着粗气，用她稍显笨拙的动作，搬来一张淡绿色的小椅子。头上已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然后乖乖的坐在上面，等待长发为自己洗乱乱的短短的，如海藻般的头发。长发很快也从里屋出来，向短发清浅一笑。然后走到短发身后，细心的为他拭去，额头上残留的汗珠。再然后许多泡沫在短发头上飘散着，在阳光下飞翔，是彩色的。把那天的光景映得如梦似幻，像许多封尘了的记忆。

短发把肉嘟嘟的小手触碰到长发那乌黑发亮的冰冰凉凉柔软的头发上。把嘴一撅，一不留神跌进了长发怀里。长发身上散发出好闻的味道是淡淡的肥皂香。是任岁月流逝不会变更的味道，是母亲的味道。转发问长发：“什么时候我才能拥有妈妈这样漂亮的头发呢？”长发笑着回答“等宝贝长大了就可以……”

“长大……恩？……恩！我要快点长大”“不过长大了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对妈妈撒娇了哦”“啊？那我不要长大了，我要和妈妈永远在一起。”“宝贝，有时候妈妈真的很希望，你会一直停留在这个纯真的年纪，没有烦恼，没有忧伤。”长发最后的话，短发没有放在心上。只有5岁的她也不会明白。长发的独白飘散在风中。长发的独白飘散在风中。记忆中我们共同走过的路，只有那株梧桐树一直在那里静听风声。转发睡着了，像伏在旋转木马上的小熊。在长发怀里，显得很安祥。

换了一个季节，换了一种心情，梧桐树依然还在，像翘首盼望短发回家的长发。梧桐树巴掌大的叶子打着卷落下，它的年轮又多了一圈。梧桐树老了，在这座小小的院落里奉献了它的青春。就好像为短发奉献了所有青春年华的长发。

每每短发说自己是一艘归泊的船，经历了那么多才明白，在生活的海洋里遭受风暴，在看似最顺利的时候撞上暗礁。心中的避风港永远是长发。真怀念那些与长发在一起极其简单的快乐。

长发总是极其耐心的陪在上一年级的短发在方格纸上一笔一划地描摹时光，与长发在一起的日子是许多个春天的长度，短发曾不止一次虔诚的数过。

短发说她愿意像小时候长发陪伴她一样。她已经长大了，她不愿意让长发像那株院落里的梧桐一样默默承受，默默苍老只剩下一季的落寞。她明白总有一天长发也会爱到无力，长发需要一个肩膀依靠，而母亲做了这么多回儿女的靠岸，也该歇息一下了。

心的碰撞，无需言语，时间会去论证这道命题。母亲，你是我心的靠岸。